當蔡正虎帶著一幫弟子，突然出現，並將那美團團包圍的時候，那美離馬車已有一段距離了。

“糟糕！”看到師父帶著一大班師兄弟姐妹，出現在自己眼前，那美不由得暗暗叫苦。

只因此時天上全無星月，除那美為煮粥，在溪邊點燃的火堆，其它地方可是一抹黑。而此刻除了主動現身的蔡正虎，其他的師兄弟姊妹們，全隱身於火光照不到的暗處——那美只能隱隂感覺得到他們的存在，卻無法確定他們具體有多少人、具體在哪個位置；而對方卻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……這對擅使袖中劍、遠距離打人的那美而言，這是絕對的劣勢，是不想死便只能投降或逃跑的情況。不過事到如今，即使那美願意投降，蔡正虎也不一定會接受；至於逃跑，那美一個人，想突出重圍、逃出生天也並非不可能，但問題是那家輝，他手足殘廢，跑不了啊。

“不行了，說不得，只能在此與他們決一死戰了！”那美面上雖不動聲色，但暗地裏已咬緊牙關，決心拼死一戰，“打贏的機會也不是沒有，只是很渺茫……不過為了小輝，只能放手一搏了！”

“真想不到啊，”蔡正虎眉頭緊皺，沈聲說，“我把你撿回來，教養了十年，自問待你不薄，你居然背叛了我……！”

“你確實養大了我，又教了我一身本領……”那美正視著師父，一字一頓地說，“可是我也幫你偷了不少東西。幫助你從一個小偷頭子，變成今天一個二品大官，什麽恩情也都還了！”

“所以，你今天背叛我，就有理了？”蔡正虎直氣得渾身發抖，“荒謬，荒謬！沒有我，你早就餓死街頭了——這份救命之恩，你一輩子也還不清！”

“沒錯，你的救命之恩，我本是一輩子都報答不了的……”那美臉現苦笑，冷冷地說，“可是，你慫恿那個豬皇帝，帶著一夥外國強盜，侵占我的家園，殺戮我的同胞手足，還害死了我爹……”

“你爹？”聽到這，蔡正虎不由得一怔。那美從來沒和他提過自己的家人，所以蔡正虎一直以為那美和其他孩子一樣是無父無母的孤兒，“原來你還有個爹……”雖然蔡正虎並不知道哪個是那美的爹，但打仗肯定是死人的，這有什麽稀奇的。

“你的救命之恩是恩；祖國生養我，這也是恩，而且比你的救命之恩更大、更重！”那美搖搖頭，語氣堅定地說，“從前我年少無知，為虎作倀……現在我決定了，我你師徒，從今恩斷義絕！”

“恩斷義絕？”只聽得蔡正虎一陣冷笑，說，“你白跟了我那麽長的時間了——我豈會如此輕易放過你？”

話都說到這份上了，還有什麽好說？那美索性來個先發制人，一揮手便是二十幾把袖中劍打向蔡正虎。蔡正虎也不是省油的燈，火光之下，只見他右手一揮，三十幾把袖中劍脫手飛出，只聽一陣“叮叮當當”的鐵器關碰之聲響過，伴隨著二十點火花瞬間閃過，幾十把袖中劍在空中交迸，然後紛紛掉落在地。然而蔡正虎的手段不止於此。除了擊落那美的二十幾把袖中劍，另有幾把袖中劍，在沒有阻攔的情況下，徑直飛向那美。

借著火光，看到幾把袖中劍迎面飛來，那美咬咬牙，強行縱身躍起閃避。這一躍，動作太大，扯動了剛才被賴、桂二人打傷的傷口，好不容易止住的血，再次流了出來。

“好身手啊，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人吶！”蔡正虎冷笑一聲，“但是不知道，你躲得開多少呢？”

說完，蔡正虎打了個手勢。隱身於暗處的弟子們看到師父的手勢，二話不說，瞄準了那美，一甩手，將扣在手裏的袖中劍擲了出去。一時間，數十把袖中劍從四面八方飛了出來，朝著那美飛去……

這就是那美擔心的事——數十把袖中劍，從她看不見的地方打來，不飛入火光範圍內，任誰也看不見，可以袖中劍那速度，等它飛入火光範圍內後再想躲，那是肯定來不及的了，而且即便那美勉強躲開了這一波袖中劍攻擊，下一波怎麽躲？不過那美也不是甘心坐以待斃的人——只見她腳下一旋，身子滴溜溜地在原地轉了起來——既然用眼睛無法捕捉，那美幹脆靠耳朵聽、憑感覺去閃避。與此同時，那美雙手翻飛，施展開鬼手的功夫，順手接住飛來的袖中劍，緊跟著反手朝袖中劍飛來處一擲，再一接，再一擲……

這一手功夫有個名堂，叫作“夜打八方”，這套功夫主要是教人在夜裏，兩眼一抹黑、什麽都看不見的情況下，僅靠聽覺、觸覺及經驗，與黑暗中的敵人打鬥用的。只不過，這套功夫主要應用於近身戰，在一般情況下，沒人會蠢到用在遠距離戰鬥中。這一點那美也很清楚，但此刻她硬是將“夜打八方”的功夫用在遠距離的戰鬥之中，既是死馬當活馬醫的無奈之舉，同時也是對自己十年所學功夫的信任。其實那美也知道，這一擲命中的幾率不大，如果對方擲完就馬上轉移，那那美反手擲出的袖中劍多半要打空。但除此之外，那美也實在沒有其它選擇了。

“啊！”

“呀！”

那美一口氣，連續回擲了三十幾把袖中劍，雖然有半數落空了，但仍有十來人在發出一聲慘叫後，撲地跌倒在地。不過那美也好不到哪去，她的身上也被紮了幾把劍、被劃開了不知多少道口子……盡管如此，那美兀自咬緊牙關，強忍劇痛，硬是堅持使出“夜打八方”的功夫，直到藏身黑暗之中的師兄弟姐妹們，不敢再朝她擲袖中劍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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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徒兒，怎麽不跟我好好介紹介紹這位？”蔡正虎的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，“他是什麽人？該不會是你的姘頭吧？”

那美聞言一怔，回頭循聲望去，卻見蔡正虎站在車旁，手裏捏著那家輝的脖子，將他整個人從車裏拉了出來。

“你快放開他，”看到弟弟落到了蔡正虎的手裏，那美不禁嚇得花容失色，“這與他沒關系！”

“是嗎？”蔡正虎冷笑兩聲。原來他發現那美在擲袖中劍時，故意繞開了馬車。開始時蔡正虎還以為車裏是那美積攢的錢銀，但轉念一想，又覺得這不太合情理。於是蔡正虎乘著那美疲於應對，悄悄來到車門邊，撩開車簾往裏一張，就這麽發現了那家輝。雖然蔡正虎不知道那美與那家輝之間的關系，但從此刻那美的緊張神情來看，蔡正虎不必在乎他們是什麽關系了。

“從你入門的第一天，我就在教你了，”有個人質在手，蔡正虎更是從容不迫了，甚至大大咧咧地訓起那美來，“無論面對多麽強大的敵人，都不要讓笑容從你的臉上消失——絕對不可以讓對方，從你的臉上，看出你的心思，判斷出你的虛實……怎麽著，全忘了？”

“小輝……”那美這下可徹底沒招了。

“老賊！休想用我……來威脅我姐！”雖然那家輝手足殘廢，無法反擊，但他還沒完全喪失行動力，至少他還能用牙齒咬斷自己的舌根——自殺！

“不要啊，小輝!!!”突然看到弟弟的嘴裏湧出大量的鮮血，那美當即反應過來，當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。

“來人啊！”見人質咬舌自殺，蔡正虎臉色一沈，扔下了奄奄一息的那家輝，高聲喝令，“快把那美給我宰了！”

“啊！”

“呀！”

蔡正虎話音剛落，又是一陣慘叫聲，從他弟子們藏身的黑暗處傳來。

“怎麽了，”察覺不對勁的蔡正虎，回頭向聲音傳來處望去，“出什麽事了？”

“師父……”這時，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弟子，從黑暗之中跑了出來，“有敵人……”

那弟子的話還未說完，黑暗中突然飛出一團火球，打在那個弟子的身上，立時燃起了熊熊火焰……

“那不是……”看到那名師弟被火球襲擊，那美忽然想起一個人來，“那不是在沖出沙漠古城時，胡說蔔制作的‘火蓮花’麽？”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看到徒弟被火球燒死，蔡正虎嚇了一大跳，“這是……怎麽回事！”

這時候，又一個男弟子從黑暗處出來了，不過他可不是走出來的，而且像炮彈一樣，飛出來的。重重地撞在蔡正虎的背上，把蔡正虎也撞了個踉蹌。

“能把人像箭矢一樣打飛出來的……”突然有一個名字在那美的腦海中閃現，“是路飛！”

“什麽人！”蔡正虎站穩腳根之後，怒喝一聲，回過身來雙手一揮，十數把袖中劍一齊打向黑暗處。可是袖中劍似乎什麽也沒打中，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黑暗之中。

“來人啊，”蔡正虎急了，趕緊扯著嗓子大叫，“大家趕緊出來，馬上組陣迎敵！”

“不必那麽費勁了，你的弟子，沒死也跑光了！”回答蔡正虎的，不是他的徒弟，而是一個手提兩口大刀的壯漢。蔡正虎回頭一看，只見那壯漢身材魁梧，且一身血汙，兩口大刀也是血紅血紅的，刀口兀自有殷紅的液體在往下滴……

“卓龍！”看到那條壯漢，那美更加確定，來的果然是她的朋友們。不出那美所料，在卓龍出現之後，黑暗中又走出了兩個少年來，其中一個十七、八歲、滿頭亂發的少年，正是路飛。而另一個十六、七歲，金發碧眼的，正是胡說蔔。

看到路飛和胡說蔔現身，蔡正虎情知不妙，二話不說，轉身便跑。見蔡正虎跑，卓龍非但不去追，還將雙刀收回了刀鞘——蔡正虎是那美的師父，要殺要放，是那美說了算。

“老賊休跑！”

見蔡正虎要跑，那美趕緊從身上拔出一把袖中劍，瞄準目標，甩手一劍擲去。雖然聽見蔡正虎發出一聲慘叫，大概是命中了，至於死沒死，那美也無暇察看，因為此刻比起蔡正虎來，她更關心的是她那個手足殘廢、剛剛咬舌自殺的弟弟。

那美顧不得身上的傷痛，掙紮著爬起身來，搶上前去。這時胡說蔔將那家輝從車上抱了下來，只見他嘴以下好大一片血汙，人已沒了知覺。這可把那美給嚇壞了，撲過來一把抱住了賴家輝。

“小輝，小輝……你可別嚇唬姐姐，再堅持一下……”那美懷抱著弟弟，哽咽地說，“再堅持一下，我們就可以趕走倭人，一塊回家了……”

那美叫喚了一會，那家輝忽然悠悠醒轉，嘴巴一張一合，似乎想說點什麽，但遺憾的是，失去了舌頭的那家輝，只能說得出幾聲“啊，啊”。他的姐姐根本聽不懂他說什麽。突然那家輝頭一偏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。

“小輝……小輝，”那美抱著弟弟，淚水一個勁地在眼眶裏打轉，“你醒一醒呀……不要睡啊，我們就要勝利了！”

這一次那家輝再沒醒過來，他的身體在姐姐的懷中，慢慢地變冷……那美嬌軀顫抖著，無聲的眼淚悄然湧出，隨著那美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，淚水如決堤的潮水，瞬間傾洩而出，一發不可收拾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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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一向笑臉向人的那美，此刻竟哭成了淚人，路飛一句話也沒說，突然轉身就走。

“路飛，”卓龍突然出聲叫住了路飛，問，“你要去哪？”

“我想要去打人！”路飛站住了腳，雖然沒有回頭，但他還是冷冷地回答說。

“打人呀，要幫忙嗎？”卓龍手按著刀柄，沈聲說，“剛好我的刀在鳴叫——大概是餓了，不餵點倭人的血，它是不會飽的！”

“那我們一塊去吧！”路飛點了點頭。說完，舉步便走。

“等……等等，”這時胡說蔔突然從後頭追了上來，“你們想把我丟下嗎？我也要去！”

“你可想清楚了，”卓龍冷冷地說，“我們可不是去玩——這一去，隨時會沒命的！”

“我知道！”胡說蔔呵呵一笑，說，“不過男人嘛，一輩子總要那麽一兩次頭腦發熱的時候……”

“頭腦發熱？”卓龍冷笑一聲，調侃地說，“作為找死的理由，這個可以有！”

“好吧，”路飛說，“不怕死的話，那就跟我們一塊去吧！”

三人並肩走了幾步，忽然見到山吉四郎倒提著一個人，穿過林子，迎面碰見了路飛等人。

“是倭國人，倭國人！”一見到山吉四郎過來，胡說蔔嚇得怪叫連連，“倭國人出現了……”

“你是要來攔阻我們嗎？”卓龍也雙手按在刀把上，充滿警惕地問。

“八嘎牙路！”看到不遠處，正抱著弟弟痛哭的那美，山吉四郎憤憤地將手中的人摔在地上。卓龍和胡說蔔定睛一看，那人不是別人，正是蔡正虎——看他臉色臘白，八成嚇死了。

“八嘎牙路！”山吉四郎虎著臉，罵罵咧咧地說，“我的，說過的。那美醬的，由我的保護！你們的，搶我風頭的，八嘎，八嘎，八嘎牙路！”

“八你個死人頭！”卓龍不耐煩地說，“你是小鬼呀？”

“那照你的意思，”胡說蔔聽了一怔，“是要跟我們一塊去？餵，你可得想清楚了哦，他們可都是你的同胞……”

“八嘎牙路！”山吉四郎冷哼了一聲，氣鼓鼓地說，“他們的，同胞的不是！他們的，惡鬼的是——我的，惡鬼治退的幹活！”

“想一塊去的話，”路飛大步邁向前方，在與山吉四郎擦肩而過時，淡淡地說，“就和我們一塊去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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